2007年11月27日 星期二

《極北直驅》




有些人透過想像,用文字構築一個奇情世界;有些人善於賦予意義,
在平凡裡重新開出花來;也有些人本身就是一個傳奇,
以至於對他生活的平凡記敘,都足以讓我們自慚形穢。

在這之前我根本沒聽過植村這個人。從書裡的照片看起來,
他的長相很普通,比較像個漫畫家而不是個探險家。
但他的成就是驚人的。不但完成攀登五大洲最高峰,
而且除了聖母峰之外,都是用他那種孤絕執拗的方式獨立完成的。

獨自徒步縱走日本列島三千公里;
獨自駕雪橇在格陵蘭來回三千公里、環繞北極圈一萬兩千公里。
一個人是什麼樣的光景?
漆黑的深夜、零下四十度、冰山反射月光下高聳的山岩;
海水凝結而成的厚冰延伸直達地平線,沒有路標,什麼也沒有。
揮之不去的只是懷疑自己將葬身於此的想法。

我不相信神,也不相信輪迴。
但我也不認為人死了之後什麼也沒有。就像植村。
雖然最後沒能完成他橫越南極大陸的計畫,消失在阿拉斯加的風雪中。
但某種意義上他是不死的。能讓一個陌生的讀者在三十年後,從他的文字裡,
感覺到一個強悍的靈魂曾經存在;看到一個半人半熊的身影,
和狗群,齜牙裂嘴噴吐著熱氣的狗群,在月光下趕路形成的美麗圖樣。


探索北極我們都能有所準備;
攀登虛無的高峰,我們能準備些什麼呢?
孤身在大海中漂流,我們又能尋求誰的協助呢?
看見厚重的大門將要關上。不甘心被留在裡面,我焦急、失望、憤怒、
皺眉、咬牙切齒;像來回踱步、憂慮重重的獸。

2007年11月12日 星期一

給親愛的你

上一次我們用盡全部的心力去追求一樣東西,是什麼時候呢?
上一次我們打從心底恨自己,又是什麼時候呢?

電視劇裡的人們總是跑著,
是不是只要奮力往前狂奔,就來得及追回些什麼?
而那些毫不費力就淚流滿面的夜裡,難過的又是些什麼呢?

我也曾經那樣地奔跑過。
癱躺在木板地上幾乎窒息。仰望著體育館巨大的氣窗,
風揚起窗簾,光線透進來彷彿聖堂。
那些時刻,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活著。


你說印象裡的我不太會表達,看起來有些憂鬱。
也許是吧,我已記不清了,那個遙遠陌生的自己。
你笑著說後來才知道,那樣的我只是你的想像。事實上不止是你,
就連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

曾經我也以為自己的隨波逐流只是隨和,
以為那些被深植的價值觀發自內心。
直到我抓住了你。

我發現真心想要的東西是不能妥協的。

「即使會傷害到別人,也要追求自己的幸福。」

認識到殘忍的自己,像抽走一塊基石,整個世界都順勢坍塌了。
如果真實的自我和過去所深信的並不相容,
是我錯了,還是世界錯了呢?
把他撕扯成肉塊嚥回肚裡去,在碎片上重新立起自己的信仰。
從此只有我對世界的評價,沒有世界對我的評價。
不再違背自己的良心,也就沒有後悔了。


你知道過去山林裡的獵人是怎麼捕捉他們的鹿嗎?
他們一連好幾天追著牠,追到牠的心防瓦解為黏土;
剩下臣服的眼神靜靜佇立著。
鹿把生命交付到你手上,才是把鹿獵倒的時候。
華美的儀式,把血肉歸于大地。

我還記得那個盲目奔走的夜裡,
我們一言不發地看完午夜場電影,和衣睡在捷運站外;
直到耐不住清晨的寒冷。接著又是盲目地奔走。
你是我的鹿,也是獵人。


小學五年級的我站在陰暗如隧道的穿堂,隧道那頭是發亮的操場。
無端的畫面凝結在記憶裡。
依稀記得那天下午老師把我叫到面前,說有個活動讓我去參加。
我不會孤單,還有個同學會跟我一起。

幾天後,是你第一次坐在我身邊。

2007年11月1日 星期四

紅玫瑰的小鸚鵡

紅玫瑰跟她的妹妹養了兩隻小鸚鵡。一隻綠的,一隻藍的。

綠色的小鸚鵡不會說話,整天自顧側著頭啃那籠子的細竹條。
不知道從哪天起,牠竟然懂得挑開籠子的門閂,老是跑出來外面蹓躂。
於是紅玫瑰在門閂上加綁了細布條。
管用了一陣子之後,綠鸚鵡又學會了怎麼解開布條。
這回出來,連隔壁藍鸚鵡的籠子都幫牠打開了。
紅玫瑰回家,驚訝地看到兩隻鸚鵡在屋子裡亂飛。

藍色的小鸚鵡很聰明,也特別親人。
你伸出手指來,牠就飛過來停在你手指上;伸出腳趾,牠也不挑。
牠會說話,雖然有時只是沒頭沒腦地嚷著:「嗄! 沒關係啦! 沒關係啦! 」
但紅玫瑰喜歡這種突兀的可愛—
一隻會安慰人的、療癒系的小鸚鵡。
紅玫瑰的家人也愛牠。

有一回紅玫瑰全家去野餐,把兩個籠子掛在一旁的樹上。
沒多久,頭上突然多了兩隻鸚鵡,一隻綠的,一隻藍的。站得高高的。
急了,紅玫瑰跟爸媽七手八腳弄來一根樹枝,伸得長長的。
藍鸚鵡二話不說跳上來。
輪到綠鸚鵡了,
慢慢把樹枝靠過去,綠鸚鵡卻只是愣著發傻。

最後頭也不回地飛走了。

這就是紅玫瑰與她的兩隻小鸚鵡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