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2月17日 星期三

一嘴天下無難事

十月下半忙的是全總隊的流感疫苗施打。聽說有些同梯醫官是把藥領回來自己打,這在人員集中的訓練中心也許行得通,但要我一個人拿兩三百支疫苗在60-70公里的海岸線上來回幫每個人打針,我又不是瘋了! 而且我很不希望到時有一堆人打完發燒或怎樣跑來找我靠北,萬一有更嚴重的併發症我也扛不起,所以接下這業務的第一個決定就是不自己動手,要多學習只出張嘴的優良軍中文化。

找尋外援的目標是衛生所。衛生所有現成的醫師護士,加上不管是地方疫苗施打率、衛教宣導等,衛生單位內部也有某種程度的業績要求。我只要扮演媒介者—把部隊這個舞台提供給他們,他們的成效就是我的成效。跟上級回報還可以說我們「充分結合社區資源」,軍民一家,嘖嘖。

作戰計畫是從周邊包圍中央。因為總隊部有太多志願役軍士官,一個到部不久的義務役少尉要叫得動他們才有鬼。所以先從外面的哨所開始安排起:偏遠的小所只要事先聯絡,依靠點平日交情,拜託所長盯好自己家的幾個小兵兵,分批帶他們去衛生所打就搞定了;港區的大所就拜託衛生所的人出來,用到所服務的方式提高施打率。幾個梯次過去,不聲不響地,除了總隊部,各所的施打率都超過了九成。

軍中執行什麼任務都要回報成效,打疫苗當然也不例外。按照計劃,我只要這時候把疫苗施打進度報告簽上去,暗示如果施打率不夠高會被上級檢討,接著凸顯數據—所轄各所已經幾乎全接種完畢,只剩下總隊部這個燈下黑—引誘老闆震怒一下,然後偏偏這麼巧過幾天總隊還有最後一場次的施打時間...就有令箭替我把大家趕去打針了。

後來循著相似的合作模式,對內的衛生教育也不需要那麼累—自編教材、自己上課了。十一月辦了幾場衛教宣導,都是衛生所的人帶著現成的簡報、投影機到我們單位來上課。我只要事先去老闆面前搖旗吶喊:疾管局在我們港區的老鼠採檢發現一直有漢他病毒帶原,這個很重要,要小心;那些大陸漁工生活習慣不好,我們的人整天跟他們接觸...我來安排幫弟兄上上課,教他們怎麼保護自己好不好?

然後就可以帶著「命令」,像趕羊一樣把小兵兵們驅趕集合起來聽課。

輕輕鬆鬆,打完收工。

而且因為我的「積極表現」,竟然還被總隊長提名為「模範海巡人員」—全總隊提名三位送到總局審查,另外一位少校、一位士官長,都是志願役—真是慚愧慚愧。

2008年12月8日 星期一

2008/12/08

※枯萎秘櫃:一旦開啟,便將整個地景自心靈與地圖中抹去。
接在流感疫苗施打之後的是年度財產盤點。結束這幾件擠在年底的,一年一度或半年一度的大陣仗後,跟長官、其他幕僚的互動關係也差不多達到穩定。而先前四處佈線的成果讓現在打聽情報、找人辦事都有些管道;就連醫官也要跟著輪值班—由根本沒受過海巡分科訓、也沒有一線勤務經驗的義務役少尉擔任勤指中心值日官—這種擺明凹人的事在我的ㄎㄎ運作之下,目前看來也免除了。事情變少而且上了軌道,開始偶爾會出現一個半天,可以讓我躲起來東摸西摸打混。

日子雖然(應該)有變好,我還是好想抱怨阿!!
但真要說下去就顯得碎嘴了。

總結來說,肉體上的勞累還好,問題是待在這樣的環境裡,我整個人都要枯萎了。就連得來不易的打混時間都沒力,不是坐在桌前翻翻壹週刊(最近每期都買)、玩弄著滑鼠看看網路小說(內網的線上討論區有人貼,最近看完了九把刀的《功夫》、《那些年我們一 起追的女孩》、《愛情兩好三壞》)就是發呆,然後時間就過去了。

沒有未來。
就像黃帝說的,這樣的日子過下去本身就會帶來恐懼。

冬天到了,局長心血來潮想知道各單位有沒有好好照顧官兵生活,就突然叫各總大隊提報。然後我們這些小幕僚就要火速去生出一份簡報來給隊長,好讓他跟局長提報。中間為了圖文並茂當然還要去找一些小兵兵來當臨時演員拍拍照片,然後晚上開會修ppt...。

新年快到了,又是同樣的模式突然要生一份「春節準備計畫」。 咦,春節有放比較長的連假嗎?沒有。我就不懂了,一月份照原天數排休,人力跟勤務都照常,春節跟平常是哪裡不一樣阿?

每次寫完表面漂亮的報告,對業務沒有任何改變,結果只有自我評價下降好幾級:原來這麼多事我都做不到,我果然只是個混吃等死的義務役軍官...。呃啊~ 我,真的,要枯萎了...

這次,澆水,是沒有用的...

2008年11月26日 星期三

2008/11/26

※印度的牛:埋頭吃噴 (取自學妹小咖的相簿)

「一個人知道自己為了什麼而活,他就能夠忍受任何一種生活。」

我們都需要賦予生活一個意義、一套虛擬的劇本,我們在裡面才能夠知所舉止。到部三個月下來,我覺得自己還沒有能夠從這個胡同裡解放出來。

從長一點的脈絡來看,這段生活跟前後是斷裂的,沒來由地被突然 放到另一條軌道上跑動一陣,接著又被放回原先的軌道上。

就像你明明要南下高雄,到了台中卻被趕上集集線的列車,莫名其妙晃了趟水里又折返台中,繼續南下。只好編個理由給自己:也許我去高雄的目的之一就是要帶份南投名產。唔,給誰呢?大概有個素未謀面的姑媽在等我吧。

那就別想太遠,活在當下?反正長官的想法很飄忽,給的任務很隨機,生活就是一連串的機遇戰。專注在每次排假、放假上,日子倒也真的過得很快。只是偶而會想起南印度原野上的牛群,覺得自己也變成了其中一頭牛。

也許哪天也會有個好事者,突然扔來一個椰子殼,大喊:

「別只顧著低頭吃草,偶而也要抬起頭來看看四周阿! 」

2008年10月22日 星期三

2008/10/22

月中放了幾天假回營,看到所有人緊張兮兮的。原來是署部的人下來督導,想當然爾被挑了一堆缺失。細節不想講了,只是有些問題明顯的程度,連我剛到部第一次去認識各安檢所環境時,一個外行人的眼光都看得出來了,偏偏就不去改。等到現在被釘了才在那邊震怒,震怒個三小?難怪張力仁學長會說:領導能力不好跟脾氣不好,這兩者往往都是一同出現的。

黃帝跟我說:「當兵的環境分明就是在挑戰你對自己的原則有多堅持。」
嗯,坦白說我最近也在思考類似的問題。問題的出發點來自於,我並不想做一個清楚地畫分:畫分軍中是一個環境,外面是一個環境;或者畫分理想歸理想,現實歸現實。

如果我們信仰的價值只在某些環境裡成立,而某些環境裡不成立。這樣寸步難行的價值還值得我們信仰嗎?我不這麼認為。所以反過來說,狗屁倒灶的鳥事,我也不認為因為發生在軍中,它就是「合理的鳥事」。

至於後者的說法,理想本來就跟現實有差距。因為它就是要比現實更好,才能拉著現實一點一點變得更好,用「現實跟理想不同」來說理想是不可行的,究竟是倒果為因,還是我們自己缺乏實踐的能力跟勇氣?

當然這些話我沒有跟任何人說。因為:

「部隊就是這樣阿~」「什麼都是假的。」
「沒辦法阿~」
「等你待久一點就知道了。」

幾乎每個人都這麼說不是嗎?也許這一切問題的原因真的都只是因為我不夠老。但目前在我眼裡,也許整個環境、體制真的很差,有些事體制從來沒有逼著你做;有些事現有環境裡也從來不是不能做。真要說今天部隊很爛,不要說你沒有責任。

2008年10月21日 星期二

2008/10/21

十月的日子大致上還是相當忙碌。上旬都耗在海巡服務座談上。其實醫療站在一個活動裡面,不就是生魚片旁的蘿蔔絲那樣的角色嗎?不懂為什麼一直要我修改來修改去的。海報剛貼好叫我挪,挪完又嫌海報的版怎麼不一樣大,叫我把它們裁成相同規格;接著加個大紅布條好了,大紅布條加完又想加個小紅布條;小紅布條的字不好看叫我換成藍色的,換了藍色又叫我用珍珠板重新割字弄一遍...

好笑的是這樣的「總召」還在開會時一再訓示:「你們不要小鼻子小眼睛的嘛~多看點重要的事情!」東西花錢買被他訓:「你們家裡都太有錢喔!自己做就好!」找兵在那裏土法煉鋼也被訓:「怎麼不快點去買一個回來就好?做事情要懂~方~法~」反正怎麼屁都是你對。

然後因為署長要來所以局長就要先來預檢,因為局長要來所以總隊長就要先預檢,而且還預檢不只一次..。所以那陣子動不動就被叫去會場罰站一個下午,還要我背介紹詞(用自己講得順的方式還不行,一定要先講 A再講 B接著 C..),結果還是我的預測比較準:不論是局長或署長,從我面前經過花的時間都不到一秒,介紹個雕咧!

籌備過程中的檢討就是,我的反應動作太快了,才會讓他有那麼多次數可以打槍,最後艱苦到自己。不過這次是因為不想剛到部就把自己搞太黑,下次就他媽的痞到最後一刻才完工,讓你想打槍也來不及。

座談會在內部的評價好像是圓滿落幕了,不過以我的標準給分的話,大概還是只能給零分。從參加的對象到內容,活動內涵的部分根本都沒有好好討論,只會在場面上要求。表面上人氣熱鬧長官滿意就叫成功了。至於漁民?到底哪些人算漁民呢?船長算漁民,漁工算不算?有頭有臉的場合當然邀的都是船長,其它誰在乎呢?

那些為民服務的成績更是莫名其妙!海巡最大的任務就是把巡防跟安檢搞好,誰叫你去親善民眾照顧獨居老人了?那不是社會局的工作嗎?南方澳是全國前三大漁港卻抓不到一兩件走私,是本地真的民風純樸無為而治還是查緝機關無能阿?自己的本務一堆坑包卻去管獨居老人?還敢拿這出來當成績說嘴?

2008年9月24日 星期三

九降風。海巡尖兵


最近幾天都吃得不錯。禮拜一傍晚上來台北,跟梅珠、彩虹貓、珊姊(最近改叫珊飽妹)去晉江茶館吃客家菜。禮拜二下午跟今天早上都在 iACT 幫忙打包準備搬辦公室,因為這樣,梅珠從昨天晚餐到今天午餐依序請我吃了鼎泰豐、永和豆漿跟春日的商業午餐。

傍晚跟憶嘉去看了《九降風》跟《海巡尖兵》。原本以為這兩部片放在一起看應該很不搭吧?結果看完之後的第一個想法是:這兩部片果然是同一個人拍的!雖然背景一部在軍中;一部是高中校園,展現的影像風格竟然異常的相似。從頭到尾都瀰漫著一股壓抑和躁動不安,畫面帶著稍嫌直接的衝突場面,不多,卻也是剛剛好讓人有點躁動不安的尺度。

《海巡尖兵》的設計我覺得非常棒。從頭到尾只有用到四個演員,場景在夜晚的海邊,也沒什麼特效,卻非常寫實而且張力十足。短短三十分鐘卻已經足夠表達:要說他想指控的是部隊裡老兵玩新兵的惡習也行、要說它想呈現的是如英文片名(the pain of others),旁觀他人痛苦的那種內心觸動也行。

《九降風》的背景雖然在90年代的高中校園,但並不像《藍色大門》那樣充滿青春陽光的基調,就連裡面的煩惱哀愁,都像剛曬過的棉被,帶著淡淡的陽光氣味,彷彿只是青春期的一首小插曲。但我也不認為它在懷舊。我覺得它跟觀眾的共鳴來自於,它成功地讓觀眾跟戲裡的角色,同時看著眼前的一切消逝崩解。不論是那個浮華的棒球夢、棒球英雄;或所謂的兄弟情誼、青春戀歌。

每個人失去的東西不同,但失落的心情是相似的:讓你按耐不住想起身追逐,卻又茫茫然不知道從何追起。等到沒有出口的心情終於爆發,卻又像比賽後怒摔球拍,發洩完卻弄不清忿恨的對象就竟是?

而在這些分不清的,模模糊糊的東西裡,「時間」成了眾人最大的公約數。畢竟面對時光的流逝,誰不感到無力挫折呢?於是,即使思念的對象不同,卻可以併肩而坐,一起追悼那段所謂的「青春」。我猜這是很多人會覺得它充滿懷舊情調的原因。

2008/09/24


九月的下半月呢?醫官的業務差不多要正式上路,卻接到總隊長的指示,要把我調到安檢所去。因為那裡的所長請婚假,副所長剛退伍,需要一個軍官暫時去頂主官的位置。

所以我兩個禮拜內從菜兵變成少尉醫官,又變成了安檢所的副所長,變身再變身,簡直比特攝英雄還威阿。裝扮也從軍便服變成了安檢服,就是颱風新聞時電視上偶會看到,海巡在岸邊勸離觀浪民眾時穿的的那種全身亮橘色的服裝。

然後丟開聽診器,改成腰間插著三節甩棍、手銬、跟無線電—沒有電擊器,因為聽說掉到海裡去了。這樣的裝扮讓我想到前陣子看的日劇「Security Police」,雖然一樣是手銬加甩棍,不過人家岡田准一西裝畢挺帥多了,現實生活裡還可以把蒼井優,我們只能在船上跟緬甸或印尼船員咕嘰咕嘰講一些阿哩不達的奇怪英文,哭哭。

在兩種職務間調動帶來的麻煩不少。待人處事方面,在幕僚群間,既不能過於低聲下氣,免得人家吃定你;也不能表現得太我行我素,畢竟自己的官階最小,而且牽扯到其它業務的時候總是需要對方幫忙,尺寸拿捏「演」得頗為疲累。

帶兵也是一樣,雖然這部分的結局目前算是失敗的,但往好處想,我覺得這次意識到錯誤還算快,就當學一次乖。細節過程就別提了,大致就像房帝說的:我犯了天下讀書人都容易犯的錯。連幾個兵都帶不好真的很遜。

總的來說,最近有點像活生生的政治學實習課,既要練習當個 B,也要練習當個 A。有時候道理你都懂,但還是不小心會一腳踩到陷阱裡去。

「苦民所苦」從來都不是問題。帶著服務業的習氣在這裡只是不合時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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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比較感性的一面說,最近的另一個收穫是,讓我有機會重新認識自己生長的這塊土地。雖然近在宜蘭,如果不是因為服役,我不會白天、夜晚,在不同的時刻一再造訪這條宜花之間的海岸線,望著這片低沉無語的海;或是進一步弄清楚,船舶往來到底是循著什麼樣一套規矩。

從前在山學團看的是山景,清晨山腰的薄霧、雨後順著深谷流淌的山嵐;聽的看的是蟬鳴鳥叫、是樹間枝枒的翠綠。現在清晨出門,沿著港灣騎著檔車(也算習得一樣技能,雖然還不純熟),看的是波光粼粼;站在安檢所的陽台,聞的是鹽鹹的海風;驅趕不盡的釣客、整補的漁工、出 航、卸貨,完全是不同的景致。

秋節颱風過後的夜晚,月光因著雲層散去,大把地灑落在海面沙灘上。我在防檢局附近的利澤海灘,看著把握颱風剛過,魚群「大咬」的成排釣客。天上的星光連接著海平面的漁船燈火、海面跳動的月光,延伸到灘岸釣竿上的螢光標記,再到身邊草叢裡的螢火蟲。一連串的光點,像是一襲大幅延展的晶亮長毯,直捲到包圍我們四周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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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我會希望,你能看見當下我眼前所看見的這一切。可惜很多時刻,我們只能各自品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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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線電裡沙沙傳來一段段獨白,像鯨魚隔著浪潮呼喚著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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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貴台是否抄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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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9月23日 星期二

2008/09/23

※清晨薄霧裡的無尾港
九月初的時間幾乎都花在正式上工前的準備工作。

跟車出去督導:把轄下的八個安檢所看過一遍就足夠花上一整個工作天了,因為海巡的哨所除了港口外還散佈在整個海岸線,總隊部雖然在蘇澳,最南邊的哨所已經到宜花縣界去了,沿著蘇花公路過去單程都要一個多小時,比搭計程車直奔台北還久。

打掃:把所有藥分類擺整齊,同時清掉所有的過期藥品衛材。非得這麼麻煩自己全部看過一遍,是因為這樣才知道到底有什麼可以用。清單根本沒用,每個月做的報表都是假帳。結果要銷毀的東西清出來竟然有四五箱,為了要跟之前的帳對得起來,我勢必又要再搞一份假帳出來,唉。

清理裝備:攜帶式氧氣組裡面的面罩放到塑膠都有點融化,黏答答的。把袋子擦乾淨,耗材的部分翻箱倒櫃湊齊了新的 nasal airway, oral airway, mask 等等。確認一下還有氧氣,接起來測試一下 sucktion 也還可以用,加上ambu,這樣叫我跟泳訓可以比較放心一點了。急救箱也是,帳上有四五個,但是裡面東西一堆過期不說,問題是內容物毫無章法,叫我提出去我還真不知道可以用來急救什麼?勉強整理了一組。

熟悉公文系統:實際簽辦了一兩件公文。也見習跟了半天值日室。跟衛生局、衛生所打過招呼,談了十月流感疫苗施打、以及海巡座談當天提供口腔黏膜篩檢服務的事情,也跑一趟跟他們拿了不少衛教單張及海報備用。

整理病歷冊:抽掉所有已經退伍的病歷,把現有人員的病歷全部看過一次,搭配人事官那裡拿來的資料,把那些會脫臼、癲癇發作過、心律不整多次昏倒的人員都建檔,準備過一陣子加上新兵的資料一起彙整。整理電腦:把可以跨年份使用的資料集中;沒用的砍掉、然後固定的報表、文件格式都抽出來備份。

支援了一個下午的游泳訓練。然後走路去蘇澳榮民醫院探探路,確認他們有哪些門診、急診的位置、有哪些醫師等等。然後準備海巡座談的簡報:因為跟漁民的座談事涉單位形象,加上署長要來,所以不但總隊長盯得緊,連北巡局局長也要來預檢。所以我們就得把自己分到的工作做成簡報,要用的器材也要全部拍照放上去,表示這些東西都有到位。

簡報對我們來說不難,只是長官偏好的風格配色品味實在讓人難以苟同...真不想承認是我做的。也罷,內容你叫我改我就改,你要場地配置圖我就畫給你,用快速圖庫套一套,在軍中就算賣相甚佳了。結果心輔官被總隊長幹譙時:「你畫這是什麼東西! 你這不但是零分,是負一百分!!你看人家醫官新來的都比你用心...」喂喂~ 你自己沒人緣就算了,別再幫我破壞人際關係了好不好? 囧

說起來九月初扣掉放假在營日數也不過六七天,竟然就做了這麼多事,我是不是不小心他媽的太精實了一點阿?

2008年9月8日 星期一

2008/09/08

新訓的部分上次在石牌吃飯的時候已經跟一些朋友聊過,內容用寫的有點繁雜,所以就跳過吧。有些人可能覺得我好像很憤慨,嗯,其實我過得蠻好的,如果我顯得有點憤慨,那也不是因為遇到的主官太刁,有時候反而應該說是因為他們太鬆的關係。下面有些事情如果我是主官一定超想把它幹一頓的,可是上頭的人好像都不想管,結果變成大家一起玩爛泥巴,然後再彼此互相催眠說軍中就是這樣嘛...。

直接跳到新單位的事情好了。為了不想太趕,我報到前一天就先從宜蘭上台北,順便跟朋友見個面。然後當天扛著行李風塵僕僕跑到桃園觀音。從台北到中壢就要一個小時,中壢到觀音又花了一個小時,結果為了幾件不需要見面就能辦的事,又回頭自己搭車到蘇澳去報到。所以整個9月1號就在搭車環遊北台灣中度過,到營區已經快晚上九點。浪費時間就算了,而且連車錢、誤餐費之類的什麼補助都沒有,幹。

依照國防部現有法令的規定我要到 12月1日才正式掛軍官階,不過單位急著要人上工,所以我睡一覺起來就變成少尉黑官了,兩天前還在當菜兵,現在突然有一堆人看到我就說長官好一時還挺不習慣的。

雖然領的是學生俸要做幕僚的事算起來有點虧,不過我也不是很在意, 反正義務役的錢都是那麼少。再者有官階還是有不少日常生活的方便在,例如寢室比較好、吃飯不用洗碗之類的。同時對適應環境也有不少助益,以那些兵來說,雖然我也知道他們心裡想的都是另一套,但是對你起碼還是維持有表面的恭敬。所以我每碰到落單的都把他找來盤問一番:是不是志願役的阿?甚麼時候退伍?你的工作是什麼?家住哪裡?之類的。然後順便加幾句:你跟某某某熟不熟阿?他好不好相處?聽說某件事是不是真的阿?

這樣多抓幾個以後,除了很快就大概知道什麼事要找誰,還可以問到一 些生活資訊、以及那些軍官士官同僚們誰是紅人誰比較陰之類的小道消息。比較可惜的是目前人員比編制的少很多,所以我手下連個醫務兵都沒有,不能養一兩個小心腹,什麼都要自己來真的比較累,而且比較沒人可以講話。不過這也表示沒人知道你在幹麼,什麼都可以偷偷來吧?

住在總隊部的缺點是,感覺走到哪裡都有人盯著,沒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小角落可以喘息。我待在醫務室的時候都會把門開著,一方面讓兵知道我在,有事可以來找我,一方面也表示我沒有消失亂跑;另外一個原因是醫務室在西曬面,不開門透氣的話會更熱到不行。(這樣藥品的保存有沒有問題阿?)

想看報紙的話,報紙放在值日室裡,也就是24小時接受通報的勤務指揮中心,實在不是個坐下來看報的好地點。電視醫務室對面的休息間有一台,但是通常都是一堆兵擠在那兒,一票人抽菸我不喜歡。另一台電視則在幕僚辦公室,別人在辦公你坐在那看電視聽起來也不是個好主意。

最後是寢室,往寢室的通道偏偏也要經過幕僚辦公室,白天想溜進去休息就得在眾目睽睽之下穿過辦公桌,在我老兵化以前暫時不妥;再說因為是加蓋搭起來的那種組合屋,整個餐廳、幕辦連帶寢室下午都很熱。即使是晚上,在寢室因為幕僚兩人一間,桌子卻只有一個,同寢的又是少校,舉止內務也沒辦法完全放鬆。

想走動透透氣吹吹風,營區說來說去就只有大約派出所規模的主建築,以及一間搭蓋的幕辦連同幕僚寢、一間也是搭蓋的餐廳,加上幾個公務車停車位。因為地方狹小就得冒著隨時撞見總隊長、副總隊長、或是參謀主任的風險。總隊長是出了名的情緒化加碎嘴,連吃飯看到剩菜太多都會在那咆哮一頓。

遇到其他幕僚也不見得好,我是義務役、新來的又是最小咖的少尉,被拗做事的危險因子我全都有。我就曾經兩度在廁所遇到巡防官—所有人對他的評價都是做事不行,卻還是升到少校,等著再一兩年領終身俸—跟我喇賽一堆, 說來說去還不是要我快點加入一些勤務的輪班讓他們可以少值一點。

然後每天晚上都要開晚報,理論上就像社團活動跑流程,目的是掌握每件事的新進度、討論應對方案、確定近日行程之類的,但是往往變成總隊長輪流幹譙每個幕僚的時間。雖然掃到我機率不大,但是每天花兩三個小時旁聽人家挨罵以及一堆跟我無關的業務真的很悶。

2008年9月5日 星期五

2008/09/05

衛校的日子很快過完了,結訓以後算算服役的日子也完成了大約 10%。

醫療預官班幾乎不操課,就是標準的一般俗稱的爽兵。但是坦白說,所謂爽兵不爽兵的說法我很不能苟同。因為它顯現了一種莫名狹隘的評判標準。操課很兇真的就是精實嗎?還是多半都在瞎忙?真要說精實的話,應該也是依照不同的任務特性,用目標導向的方式來比。舉例來說,醫務兵能夠在五分鐘內固定傷患上長背板、體力足夠帶擔架扛傷患跑三公里、救護車開得又穩又快就叫精實。其它那些口令背得爛熟,跳奇怪的踢踏步伐都叫瞎忙。

另外讓我很不爽的是,有些人明明自己不用當兵在那說別人當爽兵?或是一邊說嘴自己的單位多鳥而自己如何聰明打混,一邊卻又說別人爽兵?這很矛盾,而太認真去想這件事讓我很困擾。

說到不用當兵這裡我就覺得很怪,近視八百度可以服常備役,一千度就突然連當替代役的能力也沒有了?醫師每次都跟病人說氣喘好好控制生活可以跟常人無異阿,結果連替代役都不能服了無異個屁! 而且不管是過瘦或貧血,可以在醫院裡應付值班的操勞,體力卻不堪在營裡醫務所幫阿兵哥看看診,這是怎麼一回事阿?

而且不是說這是義務嗎?不能付出體力可以繳點人頭稅之類的吧?結果什麼都沒有,義務這回事就當沒發生過?這是怎麼一回事阿?有沒有人能告訴我?

咦?好像整個離題黑特化了?


「服役前三不五時大家會聊到,當兵到底是不是浪費時間? 我覺得這個問題不應該被當成是非題來問,問題也不是在它是一年或一年四個月。
就好像你跟男朋友去約會,排隊排了半個小時買電影票可能覺得沒什麼;
為了心愛的偶像,露營兩天進演唱會也不覺得浪費時間;
但是如果你正在趕火車,路上遇到一個紅燈三十秒你都嫌多。」

「所以你現在趕時間嗎?是這樣嗎?」

「唔,有一點。」


2008年8月29日 星期五

抽籤 (2008/08/29)

在衛校貧乏的生活裡,抽籤應該算是重頭戲了。我對抽籤一直抱著無可無不可的心態,離家近當然不錯;但只要新鮮好玩,住到山裡海島也都無妨。而且我對新奇的定義要求不高。基本上只要是沒經歷過的,好壞都算。就像入伍到第二個禮拜的時候給我一個感想:如果要我選出這輩子最無聊的五天,那就是最近這五天了! 得到這樣的感想對我來說也很新奇。不過等到又過了一個禮拜,這個問題就變成困擾了,因為無聊的日子變得太多,我排不出前五名...。

抽籤前幾乎整天都聽人家在討論各單位的風評。聽到有點煩。坦白說就算把所有單位依照最爽到最不爽排成一百個志願好了,又不能選,還不是摸了一個籤牌就算你的,也不能交換或耍賴,討論個半天是有屁用?比較實際的問題倒是要不要自願去外島。也有人問過我怎麼沒去抽外交役之類的,這裡面有很多考量。我們總是要在沿途的風景跟安全找到今晚的旅館上做個適當的平衡。


我們抽籤的方法是先抽軍種,然後抽各軍種下的外島籤,剩下本島的部分照戶籍分區優先抽。沒抽到的再抽鄰近區域。因為這梯大約 250個醫牙預官裡面只有兩個宜蘭人,而宜蘭被獨自劃成一區,獨立於基北桃之外,缺還蠻多的。所以如果前一輪沒抽到外島的話,就有很大的機會留在宜蘭了。台灣所有外島我只去過龜山島跟綠島,抽到外島可以去看看新環境,而且薪水比較高、聽說長官少也比較沒人管;沒抽到就留在家附近多陪陪家人,所以我都沒差。

輪到我的時候,本來以為主要軍種籤那麼多,應該就是那幾個了吧:

陸軍:幾乎沒有外島籤,照戶籍抽的話八成會在金六結。聽起來小無聊,一點也不炫。新訓中心門診量應該不小,但是出了營門就到家。(約40/210)
海軍:蘇澳有四支籤都是上艦艇,很新鮮的經驗(搭巡洋艦出遊跟在金六結吃雞排聽起來就差很多吧?)又有加給,而且船上才兩三百人是會生多少病! 聽起來就是不錯的選擇,說實在那時候有一點點希望抽到海軍。(約40/210)

空軍:唯一沒有宜蘭缺的軍種,不過所有人都說空軍爽。 (約40/210)
聯勤/後備:不喜歡。醫務行政辦公室之類的,感覺就很無聊。(約30+30/210)
中央單位:同上,雖然是公認的上上籤,但是我不希望整個當兵的過程都在跟那些長官老頭打交道。(約15/210)
海巡:沒概念,以往比較特別就是有東沙南沙的籤,但是這梯沒有,機率很小沒特別去想。(約15/210) 結果真的抽到海巡...,跟海軍只差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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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巡十五個人裡面只有一支澎湖一支金門籤。在等待的時候我隔壁有個台北人一直在那邊碎碎念說他很怕去金門,還努力的統計我們每個人的戶籍地。後來聽說有個人自願去金門,感覺讓他放心不少。但正式抽的時候,那個自願去金門的被當作自願外島(不分地點),去兩個外島籤裡面抽一個,反倒把澎湖抽走了。

剩下十四個人,先抽順序。突然抽到我,就變成我第一個上台,台北人因為是我前一號,就變成最後一個。因為先前已經覺得去不去都無所謂,何況 7% 的機率哪那麼容易! 就很輕鬆地隨便摸了一個,果然沒中。

大概大家心裡也覺得機率真的不高,所以我第一個沒中的時候整個氣氛還很平靜。可是等到連續五個都沒抽中的時候氣氛開始有點嚴肅了,等到連續十個人都沒中的時候,我坐在第一排感覺上面四個人的臉都很賽...。

倒數第四個,沒中;倒數第三個,沒中;倒數第二個....

沒中。

然後我就看到剛剛隔壁那位老兄鐵著一張臉上去抽出那個 001號籤牌,還要大聲自報:籤牌無誤! 籤牌無誤! 有一點淡淡的哀傷...。


今天撥交完出營區的路上,我想說表示善意跟他搭話一下,結果聊沒幾句他就推說他要先回台北找他女朋友,他女朋友是輔大醫科的...。這沒什麼,重點是輔大醫科大一的...大一的大一的大一的大一的大一的大一的...。

我內心想:做這種天怒人怨的事也難怪那支籤會留到最後給你自摸了...。

2008年8月3日 星期日

2008/08/03

入營報到日期因為颱風延了兩天,多出來的時間照理說應該可以用來好好休息一下,國考剛結束,順便看場黑暗騎士之類的。結果颱風天倒是一早接到電話,冒著風雨搭計程車到醫院去。

最近發生不少事情。畢業、離校、國考。

本來預計是單調平淡的一個月,結果先是我媽意外發現肝臟腫瘤,然後我自己也發燒癱了一個週末,接著又開始幫我媽安排北上就診的事情..。終於在禮拜一早上順利開完刀,術後恢復的情形很不錯,預計下週二就可以出院了。

回顧一個月來的整個就醫過程,有一部分可以說是運氣很好;但更重要的是要感謝一路上很多人的幫忙:版友人稱影醫部小羅喬(簡稱小喬)的珊姊幫我引荐說項, 影醫部吳志宏學長接受我私下諮詢看片、又利用自己值班的時間幫我媽做 MRI;9B的總醫師林耿立學長在住院過程中的幫忙;麻醉科同學憶嘉幫我注意我媽在刀房的情況;阿物的幾次占卜諮詢、以及胖中鳩頭房地等同學的關心..。

雖然病理報告證實是癌症,不過能及早發現手術,已經算運氣不錯了。事情總算暫時到一個段落,這段期間很謝謝大家的關心。

2008年7月5日 星期六

傷停補時 (2008/07/05)

這幾天一直覺得想寫點什麼,似乎不這麼做,內心裡就缺乏一個總結、一個句點,沒辦法專心準備國考。

終於要畢業了,心裡的感覺悶悶的。說不上是快樂或難過,有點鬆了口氣,有一點傷感、一點悵然若失。

期末考那週每天午後都下著滂沱大雨。每考完一科,撐著傘站在路口,腦子裡都是空空的:「一切就這樣結束了嗎?」

六月七日是個大晴天,信步走在椰林大道上,看人群不停地聚散重組 拍照,文學院前的鳳凰花紅得極美。突然覺得有點羨慕,覺得能這樣跟同學一起拍拍照也挺好。但後來想想,我羨慕的其實是他們在這一刻能夠分享彼此共有的快樂。如果我們做不到,合照與否也就沒那麼重要了。

八年是一段不短的時間。應該說,長得讓人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是從那疊紙本的選課說明、行屍走肉般踉蹌游移在教室間開始好呢?還是從炎夏裡,熱氣混合著孫燕姿的歌聲一同飄盪的宿舍開始好呢?還是疏離的公館街頭、濕漉漉的舟山路好呢?

校門口的時計倒數著學校的八十週年校慶。不知不覺裡,台大已經變成了一個我完全陌生的台大。我,和青春洋溢地從我身旁走過的學弟學妹們,我們各自都只參與了八十年裡的一小部分,而今天的學校是屬於他們的。

至於那個我記憶裡的校園,裡面的角色們,已經走得一個也不剩了。

 * * * * *

很多人問我這一年來都在做些什麼。

這個問題有點複雜。我當然可以條列這十個月來的流水帳,告訴你這十個月來我都做了些什麼。但對我來說,事情不是這個樣子的。

最近看一部日劇:Lost Time Life。它每集都非常地短,大約只有半小時,說著不同的小故事。主角也許是小警察、小護士、或家庭主婦,共通的地方是,他們的人生在每一集裡分別來到了終點。

就在他們死亡的瞬間,嗶~哨聲響起?身邊突然出現幾個身著黃衣的足球裁判,主審示意現在進入傷停補時:每個人可以分別獲得幾個小時不等的時間,讓他們對自己的人生做最後的努力或彌補。

戲裡誇張搞笑的手法沖淡了這個嚴肅的主題。沒有陰沉的死神,取而代之的是一臉嚴肅的主審,兩個線審,跟扛著巨大計時看板的計時員,當倒數開始,他們就跟在主角背後不停的奔跑。

每當選手違規(例如告訴別人自己死了,或是對裁判發飆)主審會不假辭色的掏出黃牌,同時畫面還會特寫、慢動作重播球員吃牌的懊惱表情,搭上兩個不停碎碎念的轉播員,完全仿照球賽轉播的模式,讓本來黯然的戲反襯出一股莫名的喜感。

有點離題了。我想說的是,對我來說,過去的這幾個月,就像是一段additional time, 一段傷停補時,我在這幾個月裡清算我過去八年的時光。

2008年6月24日 星期二

2008/06/24

下午利用看考卷的時間順便去找古慧雯老師聊聊。辦公室裡有個學弟正在跟她討論生涯規劃的問題。問過他不介意我在場,我就坐在角落一邊翻考卷一邊聽了起來。

老師說她從前有個學生,法律雙修經濟,是個唸書的天才。曾經也來跟她討論,苦惱著去美國該唸法律好還是經濟學好?但過了幾個禮拜,最後那學生卻乒乒砰砰地跑來跟她說,她決定了,要去法國學音樂。

當然,一時身邊所有的人都忙著阻止她。媽媽勸她可以先考完律師執照阿,家裡也沒有反對她同時學琴阿..布拉布拉。但她說,如果自己先留了個退路準備回來當律師,那琴就學不成了,因為一定中途一吃苦就想跑回來。於是律師也沒考,就這樣飛去法國了。

練了一兩年以後,她的手指卻因為運動傷害,一個音都演奏不出來。

「在她出國前的時間點,她面臨了一次選擇;在她受傷以後,又是一次選擇。
這次她仍然選擇做復健,繼續想要當一個演奏家。
所以她說,像郭泓志那樣載浮載沉的心情,她是最能夠體會了。」

直到今天,儘管她還沒能身為成功的職業音樂家;儘管獨奏會的壓力大到讓她需要依靠藥物來調整心情..。但那又怎麼樣呢?畢竟那才是她選擇的人生。


學弟走了以後,我忍不住問:有時候我們想做的事跟我們適合做的事並不相同,那又怎麼樣呢? 學姊如果繼續深造研究,也許會是個很優秀的學者;但她選擇的是旁人看來難有結果的路。或是像 M. Jordan,他在籃球方面的天份跟成就被稱為神,可是他卻想成為棒球選手?

「M. Jordan 的問題並不在於他想打棒球,他想要的是當個棒球明星。如果他願意在小聯盟混口飯吃的話,我想他做得到的。但他要的是出類拔萃,只是這個願望沒有辦法在棒球場上完成。」


其實我更想知道的是,像決戰時裝伸展台那樣的節目裡,當優勝者為自己贏得一次時裝展的同時,二到八名的參賽者又到哪裡去了呢?能在全美國的競賽裡進到八強應該不能說是沒天分吧。明白自己的天份是幸福的;但認知到自己的天份同時又如此有限,箇中又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2008年5月5日 星期一

2008/05/05

如果要說這幾年下來我學到些什麼,我想很重要的一點是,慢慢了解到自己是誰,或者說,像養電子雞一樣終於把一個「我」給養出來了。

過去面對一個問題,因為自己了解的太少,我會很有興趣地聽聽 A、B、 C 三個人跟我說說他們的故事—他們怎麼樣去解釋或回答這個問題。聽 完了,覺得他們都很有道理,於是你問我的時候,我會告訴你 A怎麼說, 然後至於 B、C 又分別怎麼說。

這樣表面上也許很客觀,但是裡面一個很重要的元素不見了。我呢?我 自己怎麼想?如果我認為他們都是對的,是不是就必須講得出一個相容的、 統一的說法;而如果他們彼此互斥,我就不能只因為他們都很有道理,就同時相信 A 對,而 B 也對。

另一方面,當我自己也慢慢有能力說出另外 D、E、F等各種故事的時候,我發現故事是講不完的,你總是可以在現有的故事上堆疊出更複雜的故 事。所以要窮盡所有版本的故事再來判斷他們誰對是不可能的。而大師的故事也不代表就是對的,因為每個問題通常總有一個以上的大師講著 相反的話。

所以到最後,每當「你站在哪邊?」這樣的問題跑出來質問我,我只好 小心翼翼的挪挪自己的位置。最後的選擇當然也不是出於對錯—有具體對錯的問題不需要選邊站—而比較像是一種信仰。

於是雖然我不信神,但我在各方面都逐漸有了自己的信仰。
目前為止我覺得這是一件好事。

2008年4月29日 星期二

2008/04/29

凌晨四點起床送 soulmap 去機場,回來昏睡到中午。

下午的統計課雖然不會想睡,但是有點缺乏能量的感覺。考試進行到一個段落,休息了一個週末,身心依然廢弛。

晚上又整理了書櫃,算算離國考也不遠了。其實這些醫學書籍,有蠻多部份現在都想拿起來重新細讀一次。不知道會等到哪個年月,或是終歸空想。

來回機場的路上,腦海裡恍惚跳躍著不連貫的記憶畫面。
像這樣的奔波,就是我們想要的生活嗎?

2008年4月1日 星期二

2008/03/29

昨天突然決定跟淑娥他們回山學的一團看看,
說起來這好像是我第一次到烏來。

夜裡開完檢討會,我們六個人散步經過老街,走進溪旁的石頭池裡泡腳。
黃色的街燈穿過氤氳的蒸氣,澤蛙的聲音大得嚇人。

早晨六點多山裡下起了雨,睡在木板地上的我被冷醒走到屋外。
烏來國小的建築三面環抱著球場操場,剩下的一面正對著高拔的山,
樹林間剛起霧。

這樣的格局讓我想起秀巒國小。
那一天我們風塵僕僕趕上山,也是睡在這樣面對著山壁,環抱球場的小圖
書室裡。交錯在書架間的狹小走道躺下。

轉眼又是三年過去了。

曾經映照著醫院裡的生活,那樣的日子顯得特別浪漫。
現在回想起來,卻連醫院裡的生活,都變成浪漫的一部分了。

我想那些只活在當下的日子,就是因為原因什麼也沒有,所以日後就擁有
了它們自己的姿態。是這樣的吧?

因為不被當成未來的踏腳石。所以當時那些疲憊的身軀,掏空的心情,落
在臉頰上的雨滴,都是那麼真實。而牽手走在夜裡的南陽街,帶著幼貓來
回颱風天裡的羅斯福路;還有那些在值班室裡掙扎爬起的早晨,每個孤獨
走在人行道上的深夜,也都有了他們自己的意義。

獨特而美麗。

2008年3月23日 星期日

全民瘋選舉

昨天跟黃帝聊天,因為即將出國,就聊到他會不會想讓小孩在國外受教育。

bruce:「那你以後會想讓你小孩在國外唸書長大嗎?」
owlet:「看情況阿..」
bruce:「?」
owlet:「看我有沒有要選總統..如果有的話當然是叫他到金門當兵去了,還出國咧。...不用不甘願哪,你今天吃好穿好,隨便申請就有長春藤可以唸,也是因為你老爸扛了很多責任在身上好不好?你分擔一點也是應該的。」

這當然是嘴砲的玩笑話,不過也算是我對政治人物的真實想法。拿綠卡當然不是罪,平民百姓愛怎麼移民去哪裡經商都隨便,甚至是里長鄉鎮長這種等級也就算了。可是對於掌國家名器的人來說真的很不妥。

我也相信這跟治國能力無關,可是不代表它不是個議題。彷彿拿出來講的人都只是意識形態或是為了扣帽子,這點讓我比較不滿。我想表達的是:也許有人覺得這一點都不重要,但是也有人覺得這很重要,包括我。

我覺得一個人能不能信得過比經濟成長率是4%或6%要來得重要。對辯護的一方來說,當然這不能代表誰不愛台灣;但反過來說,叫在意的一方不能起疑心也一樣是不可能的。

沒有人敢在美國頭上動土,歐巴馬的太太都會因為一句:「我『第一次』為這個國家感到驕傲。」而被轟。台灣叢爾小島面對中國,質疑候選人的 loyalty 反倒是不理性的行為了?

我怎麼知道當我們不得不跟中國上談判桌時,眼前這傢伙不會出賣我呢?相信他個人的品格嗎?還是相信經濟學告訴我們的:一個人對於他選擇的結果必須概括承受的時候,他才會精打細算?

我相信誘因大過於相信個人的品格。

2008年1月28日 星期一

2008/01/28

禮拜一中午去法學院聽了行為賽局理論(behavial game theory)的讀書會。是上次跟黃貞穎老師聊過天後她推薦我來的。報名不但免費,還提供便當吃。這兩次吃下來口味是一樣的,同一盒裡面有雞腿有烤鰻(還是鯛魚?),即使冷掉了還是不錯。不過那不是重點。

這禮拜講的主題是學習(learning)。當然學習是個很廣泛、抽象的概念,這裡它被定義為:在重複進行的多回合賽局裡面,前面已進行過的回合,如何影響後續回合中玩家的策略?

以兩個人重複玩猜拳遊戲這個簡單賽局來說,在兩個人都是完全理性的情況下,均衡應該是隨機出剪刀、石頭、布,機率各 1/3,這裡面沒有所謂的優勢策略。但在回合重複進行中,我們會有意無意的,透過觀察前面回合的情形,改變我們出拳的偏好。

兩種傳統上廣為人知的學習機制,一是所謂的增強(reinforcement)也就是獎勵—懲罰的機制。以猜拳來說,就是如果我前面出石頭贏得多,而出布贏得少,那麼假設有個虛擬人採取這種學習機制,他接下來就會多出石頭而少出布。

另一種是所謂的 Belief learning,從預期對方怎麼出拳,來決定我接下來該出什麼。如果有這樣一個模擬人,他計算的是對方先前回合裡出過多少比率的剪刀、石頭或布?如果對方出石頭的機會高,即使他先前出布的 reward 並不佳,他的判斷是:接下來還是出布比較有利。

兩種策略都顯而易懂,而且可以看得出來他們站在兩個不同的極端上。前者只考慮自己得到的 reward ,完全不管對方怎麼出;後者則是專注在對方接下來可能會怎麼出,完全不管先前自己這樣搞的效果到底好不好。

這兩種學習機制都可以用數學描述來建立 model。前者用的是加權平均;而後者的寫法類似貝氏定理:如果對方目前為止出剪刀、石頭、布的比率分別是 3/5, 1/5, 1/5,那麼新一回合對方又出了剪刀,三者的機率就會調整為 (3p+1)/(5p+1), p/(5p+1), p/(5p+1)。像這樣將每回合的結果納入。

當然衍伸起來可以更複雜,例如加權平均的權重怎麼設定?假設兩人猜拳已經猜了 300次,而我想預期接下來對手的表現,那麼對方在後面這 50 次的表現可能就比一開始的頭 10 次要來得有參考價值。

而且除了考慮機率外,遊戲的代價(贏了得到多少獎勵,相對於輸了要付出多少代價)如何設定也會影響期望值的計算跟策略的決定;而當可能的策略選項增多時,reinforcement 的增強效果也會有外溢的現象,也就是除了 exactly hit 的策略被增強之外,如果有相似的策略,理應也會有部分被加強的效果。

數學的設定在簡短的報告裡沒有仔細去討論—就算有我大概也聽不下去,這裡只想談一下那天聽完覺得這東西有趣在哪—不過基本上的模式是這樣的。重點是,後來有人搞了一個 Experience-weighted attraction(EWA),等於是前兩種機制的 hybrid 。把它們架構在同一個數學 model 底下。

這樣就妙了。一是他提供了介於前兩個極端中間的選項,當然也就變得更接近真實情況一些:

像在猜拳這樣的簡單遊戲裡,如果沒有其他太多奇奇怪怪的策略(例如:對方最近一次出什麼,我就跟著出什麼)。捕捉這兩種機制,就相當於模擬我們在猜拳的時候:一邊回顧前面的輸贏,一邊猜對方可能會出的種類。不但聽起來合理,而且也可能比較接近事實。同時透過前述的方法,在最近幾回合的權重上做調整。就跟我們腦容量處理不了一百次猜拳結果的情形是一樣的。

反過來把實驗者的實際出拳記錄套進模型裡面,也可以得到一個「理論上」他採用的策略模式。當然實驗者在意識上不見得真的是這樣想—應該說根本也沒有人可能在腦子裡瞬間跑數學式來猜拳—只能說客觀觀察起來,他「表現得」就像我們用一個電腦模擬人,透過這個 model來猜拳一樣。

EWA裡同時具有 reinforcement 的向度;也具有 belief learning 的向度,兩者的組成透過一組參數來表示。同時也透過這組參數,原本看不見摸不著的策略(或學習)變得可以捕捉了:例如我們選出其中三個比較重要的參數—其餘過多的參數利用 conditioning 的設定把它變為常數,或是直接濾掉一些變動極微的參數—作為座標,就可以在三度空間上 plot 出一點,用這點來表示該玩家的策略。

如果遊戲進行了 1000 回合,用第 1~100, 100~200, 200~300或其他間隔分別套進模型把點標上去,就可以視覺化的呈現出,隨著遊戲進行,玩家策略改變的軌跡。若同時記錄兩個玩家,也可以看出他們彼此間軌跡變動是怎麼樣。

讓一組人玩相同的遊戲,可以透過這些點 cluster 的情形,觀察不同人之間是否有特定幾個模式的決策偏好;也可以另外找方法 plot 出他們群體的共同決策點—雖然這又更抽象了。因為該用什麼機制決定集體決策本身就是個問題。各點座標平均(或向量?)是個很簡單的方法,但不管什麼方法都可以計算出一個答案,重點是這個答案該怎麼去詮釋呢?

難得我在中午吃飯時間聽報告沒有打瞌睡的。當時的第一個感想是:這東西好像很有用!雖然我一時還不是很知道它到底該怎麼用,或是可以用在哪..。 該說這是數學家的毛病嗎?先想了一個工具,再找看看可以用在哪..。

不過能用這樣的角度切入,去捕捉像學習這樣非常抽象的東西,還是讓我蠻印象深刻。可能是自己數學、program 這方面太孤陋寡聞的關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