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9月24日 星期三

九降風。海巡尖兵


最近幾天都吃得不錯。禮拜一傍晚上來台北,跟梅珠、彩虹貓、珊姊(最近改叫珊飽妹)去晉江茶館吃客家菜。禮拜二下午跟今天早上都在 iACT 幫忙打包準備搬辦公室,因為這樣,梅珠從昨天晚餐到今天午餐依序請我吃了鼎泰豐、永和豆漿跟春日的商業午餐。

傍晚跟憶嘉去看了《九降風》跟《海巡尖兵》。原本以為這兩部片放在一起看應該很不搭吧?結果看完之後的第一個想法是:這兩部片果然是同一個人拍的!雖然背景一部在軍中;一部是高中校園,展現的影像風格竟然異常的相似。從頭到尾都瀰漫著一股壓抑和躁動不安,畫面帶著稍嫌直接的衝突場面,不多,卻也是剛剛好讓人有點躁動不安的尺度。

《海巡尖兵》的設計我覺得非常棒。從頭到尾只有用到四個演員,場景在夜晚的海邊,也沒什麼特效,卻非常寫實而且張力十足。短短三十分鐘卻已經足夠表達:要說他想指控的是部隊裡老兵玩新兵的惡習也行、要說它想呈現的是如英文片名(the pain of others),旁觀他人痛苦的那種內心觸動也行。

《九降風》的背景雖然在90年代的高中校園,但並不像《藍色大門》那樣充滿青春陽光的基調,就連裡面的煩惱哀愁,都像剛曬過的棉被,帶著淡淡的陽光氣味,彷彿只是青春期的一首小插曲。但我也不認為它在懷舊。我覺得它跟觀眾的共鳴來自於,它成功地讓觀眾跟戲裡的角色,同時看著眼前的一切消逝崩解。不論是那個浮華的棒球夢、棒球英雄;或所謂的兄弟情誼、青春戀歌。

每個人失去的東西不同,但失落的心情是相似的:讓你按耐不住想起身追逐,卻又茫茫然不知道從何追起。等到沒有出口的心情終於爆發,卻又像比賽後怒摔球拍,發洩完卻弄不清忿恨的對象就竟是?

而在這些分不清的,模模糊糊的東西裡,「時間」成了眾人最大的公約數。畢竟面對時光的流逝,誰不感到無力挫折呢?於是,即使思念的對象不同,卻可以併肩而坐,一起追悼那段所謂的「青春」。我猜這是很多人會覺得它充滿懷舊情調的原因。

2008/09/24


九月的下半月呢?醫官的業務差不多要正式上路,卻接到總隊長的指示,要把我調到安檢所去。因為那裡的所長請婚假,副所長剛退伍,需要一個軍官暫時去頂主官的位置。

所以我兩個禮拜內從菜兵變成少尉醫官,又變成了安檢所的副所長,變身再變身,簡直比特攝英雄還威阿。裝扮也從軍便服變成了安檢服,就是颱風新聞時電視上偶會看到,海巡在岸邊勸離觀浪民眾時穿的的那種全身亮橘色的服裝。

然後丟開聽診器,改成腰間插著三節甩棍、手銬、跟無線電—沒有電擊器,因為聽說掉到海裡去了。這樣的裝扮讓我想到前陣子看的日劇「Security Police」,雖然一樣是手銬加甩棍,不過人家岡田准一西裝畢挺帥多了,現實生活裡還可以把蒼井優,我們只能在船上跟緬甸或印尼船員咕嘰咕嘰講一些阿哩不達的奇怪英文,哭哭。

在兩種職務間調動帶來的麻煩不少。待人處事方面,在幕僚群間,既不能過於低聲下氣,免得人家吃定你;也不能表現得太我行我素,畢竟自己的官階最小,而且牽扯到其它業務的時候總是需要對方幫忙,尺寸拿捏「演」得頗為疲累。

帶兵也是一樣,雖然這部分的結局目前算是失敗的,但往好處想,我覺得這次意識到錯誤還算快,就當學一次乖。細節過程就別提了,大致就像房帝說的:我犯了天下讀書人都容易犯的錯。連幾個兵都帶不好真的很遜。

總的來說,最近有點像活生生的政治學實習課,既要練習當個 B,也要練習當個 A。有時候道理你都懂,但還是不小心會一腳踩到陷阱裡去。

「苦民所苦」從來都不是問題。帶著服務業的習氣在這裡只是不合時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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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比較感性的一面說,最近的另一個收穫是,讓我有機會重新認識自己生長的這塊土地。雖然近在宜蘭,如果不是因為服役,我不會白天、夜晚,在不同的時刻一再造訪這條宜花之間的海岸線,望著這片低沉無語的海;或是進一步弄清楚,船舶往來到底是循著什麼樣一套規矩。

從前在山學團看的是山景,清晨山腰的薄霧、雨後順著深谷流淌的山嵐;聽的看的是蟬鳴鳥叫、是樹間枝枒的翠綠。現在清晨出門,沿著港灣騎著檔車(也算習得一樣技能,雖然還不純熟),看的是波光粼粼;站在安檢所的陽台,聞的是鹽鹹的海風;驅趕不盡的釣客、整補的漁工、出 航、卸貨,完全是不同的景致。

秋節颱風過後的夜晚,月光因著雲層散去,大把地灑落在海面沙灘上。我在防檢局附近的利澤海灘,看著把握颱風剛過,魚群「大咬」的成排釣客。天上的星光連接著海平面的漁船燈火、海面跳動的月光,延伸到灘岸釣竿上的螢光標記,再到身邊草叢裡的螢火蟲。一連串的光點,像是一襲大幅延展的晶亮長毯,直捲到包圍我們四周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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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我會希望,你能看見當下我眼前所看見的這一切。可惜很多時刻,我們只能各自品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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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線電裡沙沙傳來一段段獨白,像鯨魚隔著浪潮呼喚著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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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貴台是否抄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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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9月23日 星期二

2008/09/23

※清晨薄霧裡的無尾港
九月初的時間幾乎都花在正式上工前的準備工作。

跟車出去督導:把轄下的八個安檢所看過一遍就足夠花上一整個工作天了,因為海巡的哨所除了港口外還散佈在整個海岸線,總隊部雖然在蘇澳,最南邊的哨所已經到宜花縣界去了,沿著蘇花公路過去單程都要一個多小時,比搭計程車直奔台北還久。

打掃:把所有藥分類擺整齊,同時清掉所有的過期藥品衛材。非得這麼麻煩自己全部看過一遍,是因為這樣才知道到底有什麼可以用。清單根本沒用,每個月做的報表都是假帳。結果要銷毀的東西清出來竟然有四五箱,為了要跟之前的帳對得起來,我勢必又要再搞一份假帳出來,唉。

清理裝備:攜帶式氧氣組裡面的面罩放到塑膠都有點融化,黏答答的。把袋子擦乾淨,耗材的部分翻箱倒櫃湊齊了新的 nasal airway, oral airway, mask 等等。確認一下還有氧氣,接起來測試一下 sucktion 也還可以用,加上ambu,這樣叫我跟泳訓可以比較放心一點了。急救箱也是,帳上有四五個,但是裡面東西一堆過期不說,問題是內容物毫無章法,叫我提出去我還真不知道可以用來急救什麼?勉強整理了一組。

熟悉公文系統:實際簽辦了一兩件公文。也見習跟了半天值日室。跟衛生局、衛生所打過招呼,談了十月流感疫苗施打、以及海巡座談當天提供口腔黏膜篩檢服務的事情,也跑一趟跟他們拿了不少衛教單張及海報備用。

整理病歷冊:抽掉所有已經退伍的病歷,把現有人員的病歷全部看過一次,搭配人事官那裡拿來的資料,把那些會脫臼、癲癇發作過、心律不整多次昏倒的人員都建檔,準備過一陣子加上新兵的資料一起彙整。整理電腦:把可以跨年份使用的資料集中;沒用的砍掉、然後固定的報表、文件格式都抽出來備份。

支援了一個下午的游泳訓練。然後走路去蘇澳榮民醫院探探路,確認他們有哪些門診、急診的位置、有哪些醫師等等。然後準備海巡座談的簡報:因為跟漁民的座談事涉單位形象,加上署長要來,所以不但總隊長盯得緊,連北巡局局長也要來預檢。所以我們就得把自己分到的工作做成簡報,要用的器材也要全部拍照放上去,表示這些東西都有到位。

簡報對我們來說不難,只是長官偏好的風格配色品味實在讓人難以苟同...真不想承認是我做的。也罷,內容你叫我改我就改,你要場地配置圖我就畫給你,用快速圖庫套一套,在軍中就算賣相甚佳了。結果心輔官被總隊長幹譙時:「你畫這是什麼東西! 你這不但是零分,是負一百分!!你看人家醫官新來的都比你用心...」喂喂~ 你自己沒人緣就算了,別再幫我破壞人際關係了好不好? 囧

說起來九月初扣掉放假在營日數也不過六七天,竟然就做了這麼多事,我是不是不小心他媽的太精實了一點阿?

2008年9月8日 星期一

2008/09/08

新訓的部分上次在石牌吃飯的時候已經跟一些朋友聊過,內容用寫的有點繁雜,所以就跳過吧。有些人可能覺得我好像很憤慨,嗯,其實我過得蠻好的,如果我顯得有點憤慨,那也不是因為遇到的主官太刁,有時候反而應該說是因為他們太鬆的關係。下面有些事情如果我是主官一定超想把它幹一頓的,可是上頭的人好像都不想管,結果變成大家一起玩爛泥巴,然後再彼此互相催眠說軍中就是這樣嘛...。

直接跳到新單位的事情好了。為了不想太趕,我報到前一天就先從宜蘭上台北,順便跟朋友見個面。然後當天扛著行李風塵僕僕跑到桃園觀音。從台北到中壢就要一個小時,中壢到觀音又花了一個小時,結果為了幾件不需要見面就能辦的事,又回頭自己搭車到蘇澳去報到。所以整個9月1號就在搭車環遊北台灣中度過,到營區已經快晚上九點。浪費時間就算了,而且連車錢、誤餐費之類的什麼補助都沒有,幹。

依照國防部現有法令的規定我要到 12月1日才正式掛軍官階,不過單位急著要人上工,所以我睡一覺起來就變成少尉黑官了,兩天前還在當菜兵,現在突然有一堆人看到我就說長官好一時還挺不習慣的。

雖然領的是學生俸要做幕僚的事算起來有點虧,不過我也不是很在意, 反正義務役的錢都是那麼少。再者有官階還是有不少日常生活的方便在,例如寢室比較好、吃飯不用洗碗之類的。同時對適應環境也有不少助益,以那些兵來說,雖然我也知道他們心裡想的都是另一套,但是對你起碼還是維持有表面的恭敬。所以我每碰到落單的都把他找來盤問一番:是不是志願役的阿?甚麼時候退伍?你的工作是什麼?家住哪裡?之類的。然後順便加幾句:你跟某某某熟不熟阿?他好不好相處?聽說某件事是不是真的阿?

這樣多抓幾個以後,除了很快就大概知道什麼事要找誰,還可以問到一 些生活資訊、以及那些軍官士官同僚們誰是紅人誰比較陰之類的小道消息。比較可惜的是目前人員比編制的少很多,所以我手下連個醫務兵都沒有,不能養一兩個小心腹,什麼都要自己來真的比較累,而且比較沒人可以講話。不過這也表示沒人知道你在幹麼,什麼都可以偷偷來吧?

住在總隊部的缺點是,感覺走到哪裡都有人盯著,沒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小角落可以喘息。我待在醫務室的時候都會把門開著,一方面讓兵知道我在,有事可以來找我,一方面也表示我沒有消失亂跑;另外一個原因是醫務室在西曬面,不開門透氣的話會更熱到不行。(這樣藥品的保存有沒有問題阿?)

想看報紙的話,報紙放在值日室裡,也就是24小時接受通報的勤務指揮中心,實在不是個坐下來看報的好地點。電視醫務室對面的休息間有一台,但是通常都是一堆兵擠在那兒,一票人抽菸我不喜歡。另一台電視則在幕僚辦公室,別人在辦公你坐在那看電視聽起來也不是個好主意。

最後是寢室,往寢室的通道偏偏也要經過幕僚辦公室,白天想溜進去休息就得在眾目睽睽之下穿過辦公桌,在我老兵化以前暫時不妥;再說因為是加蓋搭起來的那種組合屋,整個餐廳、幕辦連帶寢室下午都很熱。即使是晚上,在寢室因為幕僚兩人一間,桌子卻只有一個,同寢的又是少校,舉止內務也沒辦法完全放鬆。

想走動透透氣吹吹風,營區說來說去就只有大約派出所規模的主建築,以及一間搭蓋的幕辦連同幕僚寢、一間也是搭蓋的餐廳,加上幾個公務車停車位。因為地方狹小就得冒著隨時撞見總隊長、副總隊長、或是參謀主任的風險。總隊長是出了名的情緒化加碎嘴,連吃飯看到剩菜太多都會在那咆哮一頓。

遇到其他幕僚也不見得好,我是義務役、新來的又是最小咖的少尉,被拗做事的危險因子我全都有。我就曾經兩度在廁所遇到巡防官—所有人對他的評價都是做事不行,卻還是升到少校,等著再一兩年領終身俸—跟我喇賽一堆, 說來說去還不是要我快點加入一些勤務的輪班讓他們可以少值一點。

然後每天晚上都要開晚報,理論上就像社團活動跑流程,目的是掌握每件事的新進度、討論應對方案、確定近日行程之類的,但是往往變成總隊長輪流幹譙每個幕僚的時間。雖然掃到我機率不大,但是每天花兩三個小時旁聽人家挨罵以及一堆跟我無關的業務真的很悶。

2008年9月5日 星期五

2008/09/05

衛校的日子很快過完了,結訓以後算算服役的日子也完成了大約 10%。

醫療預官班幾乎不操課,就是標準的一般俗稱的爽兵。但是坦白說,所謂爽兵不爽兵的說法我很不能苟同。因為它顯現了一種莫名狹隘的評判標準。操課很兇真的就是精實嗎?還是多半都在瞎忙?真要說精實的話,應該也是依照不同的任務特性,用目標導向的方式來比。舉例來說,醫務兵能夠在五分鐘內固定傷患上長背板、體力足夠帶擔架扛傷患跑三公里、救護車開得又穩又快就叫精實。其它那些口令背得爛熟,跳奇怪的踢踏步伐都叫瞎忙。

另外讓我很不爽的是,有些人明明自己不用當兵在那說別人當爽兵?或是一邊說嘴自己的單位多鳥而自己如何聰明打混,一邊卻又說別人爽兵?這很矛盾,而太認真去想這件事讓我很困擾。

說到不用當兵這裡我就覺得很怪,近視八百度可以服常備役,一千度就突然連當替代役的能力也沒有了?醫師每次都跟病人說氣喘好好控制生活可以跟常人無異阿,結果連替代役都不能服了無異個屁! 而且不管是過瘦或貧血,可以在醫院裡應付值班的操勞,體力卻不堪在營裡醫務所幫阿兵哥看看診,這是怎麼一回事阿?

而且不是說這是義務嗎?不能付出體力可以繳點人頭稅之類的吧?結果什麼都沒有,義務這回事就當沒發生過?這是怎麼一回事阿?有沒有人能告訴我?

咦?好像整個離題黑特化了?


「服役前三不五時大家會聊到,當兵到底是不是浪費時間? 我覺得這個問題不應該被當成是非題來問,問題也不是在它是一年或一年四個月。
就好像你跟男朋友去約會,排隊排了半個小時買電影票可能覺得沒什麼;
為了心愛的偶像,露營兩天進演唱會也不覺得浪費時間;
但是如果你正在趕火車,路上遇到一個紅燈三十秒你都嫌多。」

「所以你現在趕時間嗎?是這樣嗎?」

「唔,有一點。」